领导动力学
某一天,在美国亚拉巴马的蒙哥马利,一位名叫罗莎·帕克的黑人妇女拒绝服从汽车司机要她离开座位到公共汽车尾部就座的命令,这个命令符合当时的公共汽车种族隔离惯例。由于冒犯了蒙哥马利的种族隔离法令,帕克太太遭到拘捕。
这件事引起了牧师马丁·路德·金的注意,他认为这种情况必须得到纠正。随之,他在蒙哥马利号召开展联合抵制乘坐汽车的群众运动,以非暴力的群众运动形式反对在公共汽车上实行种族隔离政策。马丁·路德·金也因为在为期382天的蒙哥马利抵制乘坐公共汽车运动中发挥了领导作用,受到广大黑人群众的拥护,而使他成为民主权力运动的领袖人物。
马丁·路德·金没有人授予他职务权力,自己也没有刻意追求权力,为什么竟然成为民权运动的领袖呢?罗伯特·塔克在他的著作《政治领导论》中称这种人为“非委任领袖”。“非委任领袖”不拥有职务权力,但他们仍然可以成为政治领袖,领导他人。他人愿意,也乐于接受他们的领导,为“非委任领袖”的个人权威所影响。“非委任领袖”没有职务权力,一俟他们获取了职务权力,就变成了委任领袖。
西方传统管理学对领导的界定是:“领导可定义为
影响力。它是影响他人,并使他们愿意为达成群体目标而努力的一种艺术或方法。这种观念可以更扩大到不仅是使他们愿意工作,同时也愿意热诚有自信的工作。”(管理学家孔兹)。其中最关键的理念是“影响他人使他们愿意为达成群体目标而努力”。
H·法约尔认为:“在一个领导人身上,人们应把属于职能规定的权利,和由自己的智慧、博学、经验、精神道德、指挥才能、所作的工作等等决定的个人权力区分开来。作为一个出色的领导人,个人权力是规定权力的必要补充。”
总之,对于领导者为何具有领导影响力的问题,西方传统管理学的解释是:来源于职务权利和个人权力,教科书上则更多地使用“职务影响力”和“非职务影响力”的说法。其实质内容是一样的,即把领导影响力划分为两大类:职务因素所产生的影响力和个人品质因素所产生的影响力。使用了牛顿力学的传统解释方式:一个实体对另一个实体产生的作用力。也就是说,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方法,顺理成章地被引申到对人类社会的认识中去。
对此,美国的管理专家沃伦·布兰克则认为:
“大多数人都没有认识到领导能力与物理学之间的联系,他们认为这种联系与人的需求相去甚远。虽然领导者们的故事都让我们着迷,但原子的设想和爱因斯坦也经常使我们困惑。然而,领导能力与物理学确有共同之处。物理学解释能量、物质,说明宇宙如何运行的运动。同样,领导能力是一种激发人的能量并将其转化成行动的能力。因此领导能力的行使可以被看成是人体物理过程的实践。
“传统的关于领导能力的设想是通过描述其组成部分来解释的:习惯、特征、单纯的个人行为。根据这一观点,领导能力变成了美国通用电气公司总经理杰克·韦尔奇的决策力,微软公司的比尔·盖茨的直观的才华,诺尔曼·施瓦尔兹科普夫将军的指挥风度,或特丽莎大娘的同情和忍耐。
这个组成部分的观点产生于牛顿范例对我们领导能力的思想形式的影响。牛顿将现实描述成由单独的、固体的物质组成,这就意味着,要理解现实,你必须分析它的明显可见的构成部分。通过这个透镜,它弄懂了观察某些领袖的个人的属性或品质,然后,形成一系列特定的“领导能力”的特性或习惯。由于组成部分说明了牛顿学说的现实,领导能力仅仅成为领导者们的品质的合成物,并且,领导能力已经变成由单纯个人所表现的非凡的突出的特点。”
这里说所的“牛顿范例”、“ 组成部分”等等,通俗地说,就是依照牛顿力学的由实体构成整体的观念来解释世界。用领导者这个“实体”的“构成部分”——个人的领导特质、才华、风度、品格等等来解释它对另一个“实体”——下属的因果作用:影响力。这种传统的观念,与现代物理学的观念相去甚远。现代物理学开始从整体来看部分的特性,新的观念也自然会有相应的影响:类似地也应当从领导者与下属之间所构成的整体来解释领导者所具有的影响力。
因此,沃伦·布兰克进一步认为:
“然而,这种方法并不适于基本的现实,即领导者们不能脱离追随者们而存在,并且,他们个人的性格特征或习惯,只能作为‘领导者——追随者’相互作用的活动范围中的部分才是有关联的。
“领导能力可以理解为相互作用的活动范围,因为它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它不具有个人性质。量子物理学断言,要了解自然,你必须将其视为一组相互联系的活动范围。
“他们能够吸引追随者们。没有人能够强迫别人心甘情愿地追随。领导能力的活动范围表示了一种人类信息-能量的相互作用棗 一种看不见的现实或促进共同工作的空间几何学。
领导能力的影响好比激光——一种将个别光束变换成一种相干的相互作用的复式光波。相干的激光可以穿过最坚硬的材料。领导能力的非凡的影响的发生是因为领导能力的影响力表示了一种人类相互作用的强有力的结合。
…………。
领导能力的影响作为相互作用,也说明了领导者如何控制他们能力的场所。量子型领导者们与他们的周围环境的相互作用,决定了行动的路线;他们与追随者们的相互作用,吸引了他们的支持;并且,他们与他们的意识、他们的‘内在自我’的相互作用,说明了他们的意图、注意、选择和创举方面。”
领导者的领导影响力的产生,不再被解释为领导者个人特质的当然结果。而是被解释为领导者与下属(追随者)所组成的系统的结构特点所具有的系统功能。也就是说,领导影响力不再简单地说成是“来源于职务权利和个人权力”这两种领导者所具有的特质。而是来源于领导者与下属之间的特殊关系。着眼点从“实体”转向了“关系”。
总之,简单的牛顿式的因果解释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要求,整体的、系统的、量子力学式的解释正在发生作用。
有意思的是,东方传统的关于领导的观念,更多地具有整体的、辩证的性质,因此对于现代的管理学观念就必然会有更多的影响。
例如,孔子说:“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论语·宪问》又记载: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其中的理念,就与现代系统论、量子观点更加接近。“君子”的影响力在人我之间的关系中来把握:修身为了安人,形成和谐的人我关系构架,从而突现“治天下”之功能。“君子”的领导影响力来源于和谐的人我关系,而并非直接来源于个人的天授之权或个人品德。这无疑是现代领导观念的源流之一。
现代领导不仅不依赖于外力所授予的权力,而且依靠领导者自己与大众相互间的行为,即他与大众的相互作用:他为大众服务,以及大众对他的信赖、追随。在这种相互作用中,有效地协调了子系统之间的竞争与合作关系,树立了领导权威,促进了系统的有序化,促使系统形成耗散结构。显然这种领导权威不是领导者个人素质的单独结果,而是领导者与下属双方相互作用的结果。
领导者的任务就是推动组织有序结构的演化——安人:促使组织从无序变成有序的稳定结构:协同、和谐,或者从一种开始失稳的有序结构进化为更高级的稳定结构:大同。也就是通过自己与企业所有人员的相互作用,促成各安其位,时空有序,功能有序,促成自组织的产生。而领导者之所以是领导者,就在于他在这个协同化的过程中起了关键性的、控制全局的作用,使自己成为这个自组织的“序参量”。[注1]
而这种相互作用,与现代物理学所揭示的自然界的四种基本作用惊人地相似:人伦相互作用、交感相互作用、弱相互作用以及强相互作用。[注2] 由这四种领导者与下属之间的相互作用,产生了领导者的四种影响力:人伦影响力、交感影响力、趋势影响力和强制影响力。领导者正是在这四种相互作用的过程中,对组织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才能成为组织中具有核心地位的领导力量——协同论所指的序参量。
[注1]序参量是描述系统宏观有序度或宏观模式的参量。少数的序参量在对系统的宏观描述和微观描述方面具有双重的意义和作用。序参量在整个系统的运行中,在其内部和外部的相互作用中举足轻重,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居于主导的地位。序参量支配和规定者微观子系统及其参量的存在和行为,支配和规定着宏观系统的有序状态、结构性能以及有序度的变化。(《从混沌到有序》:王贵友)
[注2] 自然界的四种基本作用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