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下全球投资的新趋势与中国利用外资的新战略.pdf

摘要： 数字经济跨国企业的崛起是当前跨国企业发展的重要现象。数字经济的兴起创造了大量的新业态和新型商业模式， 对传统产业以及传统商业模式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跨国企业全球价值链出现了数字化、 服务化、 去中介化以及定制化 （ “四化” ） 新趋势。跨国企业国际投资模式及路径因此深刻演变， 出现了轻海外资产、 低就业、 区位决定因素变化、 服务业投资比重上升、 非股权投资增多以及跨国公司全球布局更加灵活六大特征。跨国企业国际化因此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全球FDI呈现 “低增长” 并伴随着大幅波动的新常态。在新的形势下， 数字及新兴制造技术成为国际投资流动日益重要的区位决定因素， 发达国家在吸引外资以及对外投资方面的优势重新提升， 数字经济领域的国际竞争激化， 同时新形式的市场垄断问题隐现， 国际协调亟待加强。面对数字经济的兴起以及全球跨国公司战略转型， 中国利用外资战略的着眼点应从招商引资转变为 “招商引智” 和 “招商引能” ， 投资促进及便利化的重点、 方式及业绩评估体系需要作出新的调整。同时， 在全球数字经济及相关投资规制中发挥引领作用， 并帮助发展中国家应对数字经济带来的挑战， 促进可持续发展。关键词： 数字经济数字化国际投资全球价值链企业国际化投资政策外资战略一、 引言全球经济金融危机爆发近10年以来， 全球外国直接投资 （FDI） 增长乏力， 年均流量始终没有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2016年全球FDI下降了2%， 为1.75万亿美元。联合国贸易和发展组织初步数据显示， 2017年全球FDI进一步下降16， 从2016年的1.81万亿美元下降至约1.52万亿美元 （图1）。这与全球GDP及贸易增长显著改善形成了鲜明对比。国际投资长期低迷既有周期性原因， 也有政策性因素， 更有结构性因素。周期性因素主要是经济危机后全球经济增长缓慢、 需求不振。政策性因素， 主要是经济危机后， 特别是近年来， 一些主要经济体经济政策走向不明， 全球投资及贸易保护主义加剧以及地缘政治紧张。这些都给全球投资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美国最近的税制改革出台了大幅度减税以及鼓励美国跨国公司海外资金回流的措施， 可能导致美国企业海外投资（包括流量和存量） 下降以及国际投资模式及路径的调整。英国脱欧对国际直接投资的影响也将逐步显现。全球FDI的复苏前景可能数字经济下全球投资的新趋势与中国利用外资的新战略*詹晓宁欧阳永福*本文仅代表作者自己的分析， 不代表联合国的观点。图1 20052017年全球FDI流量 （10亿美元及百分比）注： 2017年数据为初步数据。资料来源： 联合国贸发组织。数字经济下全球投资的新趋势与中国利用外资的新战略金融与财政- 78DOI:10.19744/ki.11-1235/f.2018.03.007管理世界(月刊)2018年第3期受到新的冲击。但应看到， 随着全球经济及贸易增长明显好转， 导致全球 FDI 低迷的周期性因素已经不断减弱； 而近两年的新一轮投资保护主义浪潮， 以及美国税改、 英国脱欧对国际投资的影响， 在很大程度上尚待显现。周期性及政策性因素似乎并不能够完全解释全球直接投资趋势性低迷的问题。因此， 我们的一个判断是， 全球FDI持续低迷有结构性因素在发挥作用， 即国际直接投资的驱动因素发生了趋势性、 结构性变化。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 就是数字经济的兴起导致跨国企业全球价值链出现新一轮调整， 主要表现为： 跨国企业全球价值链数字化、 智能化、 服务化及去中介化， 跨国企业全球生产体系的协调日益集中， 国际化出现轻海外资产、低海外就业的趋势。在此背景下， 全球FDI进入了调整期， 投资低迷并伴随着大幅波动成为 “新常态” 。这将给全球经济形势及经济政策带来新的挑战。本文将就跨国企业全球价值链的这一深层演变及其对国际投资的影响进行探讨， 并对新形势下中国利用外资的新战略提出个人的看法及建议。二、 数字化与全球价值链体系的四大新趋势（一） 数字经济跨国企业的兴起数字经济跨国企业为数字经济提供基础设施、平 台 以 及 数 字化的工具 （包括软件等）， 是全球 数 字 经 济 的主要推动者。近年来， 借助移动互联网、 大数据、 人工智能、云 计 算 等 新 兴技术， 数字经济企 业 体 现 出 超强 的 市 场 拓 展能力， 数字经济业 务 呈 几 何 级数 增 长 。 2003年 阿 里 巴 巴 成立淘宝时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易， 2006 年零售额达到 200 亿元人民币， 2008 年突破 1000 亿元人民币，2016年首次突破3万亿元人民币， 与全球最大的传统零售企业沃尔玛不相上下。再看出行行业， 中国现有出租车司机约200万， 而滴滴的注册司机已经超过 1500 万。这些都体现了数字技术在更大范围内组织、 动员市场资源， 创造大规模协作体系的巨大能量。数字经济的兴起深刻改变了传统经济模式与经济体系， 新零售、 新娱乐、 新金融、 新制造等新经济业态不断涌现。在国际经济领域， 数字经济跨国企业的快速增长成为了全球跨国企业发展的一个重要动向。在全球FDI持续低迷的情况下， 数字经济跨国企业的国际投资保持了强劲增长。20102015 年， 在联合国贸发组织全球跨国企业100强排名中， 数字经济科技企业与 ICT 跨国企业从 13 个增长到 19 个， 其资产及销售总额占 100 强的比重也从 10%增加到20%左右， 市值更占到 100 强的 26% （见图 2） 。数字科技跨国企业的资产以每年 10%的速度增长，而传统跨国企业资产增长近乎停滞。数字科技企业的营收和雇员的增长低于资产的增速， 但仍高于传统跨国企业的水平。数字经济领域的国际并购也在加速。2017 年， 全球人工智能领域的并购达 213 亿美元， 约为 2016 年的 2 倍、 2015 年的 26倍。图2 联合国贸发组织全球跨国企业100强中的数字经济跨国企业资料来源： 联合国贸发组织全球跨国公司数据库。- 79（二） 数字经济下全球跨国企业价值链的四大新趋势数字经济的兴起创造了大量的新业态、 新型商业模式， 推动了全球价值链的数字化、 智能化， 并对传统产业及传统商业模式产生了深刻影响。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演变出现了四大新的趋势。1.价值链数字化数字化不仅通过在线市场 （在线采购、 在线销售） 影响价值链上下游功能， 还影响着跨国企业生产与经营过程。生产与运营的数字化正在以多种形式出现， 包括： 数字化产品与服务 （如搜索引擎、社交网站等互联网平台） 、 数字化实体产品 （如电子媒体、 娱乐、 数据等数字内容产品） 以及传统生产环节数字化。在上述形式中， 全球价值链的部分环节或整体是数字化的， 或是由实体向数字化转变。2.制造业服务化随着跨国企业生产经营活动进一步数字化， 其全球价值链可以被分为更多的环节， 并将非核心的环节通过协议生产、 协议研发等方式外包出去， 导致企业的部分生产活动成为基于佣金的生产服务。此外，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 越来越多的制造企业的商业模式从出售产品和设备转向出售服务，即按照产品或设备的使用收费。对客户来说， 原来对资本品的投资变成了购买服务， 即营运支出。这样， 买方省去了设备的维护和维修， 卖方加强对知识产权的掌控， 并拓展了增值服务。这导致跨国企业价值链服务环节的比重不断提升， 海外资本投资的强度下降。3.价值链去中介化在上游， 跨国企业电子采购及供应商电子实时监测、 管理系统日益普及。在下游， 跨国企业也越来越多地利用数字化、 信息化、 现代IT技术及网络平台， 直接将产品和服务销售给最终用户， 绕过了很多传统的中间环节。跨国企业全球价值链、 供应链缩短， 更贴近市场， 反应速度、 灵活性及效率提高。4.生产定制化随着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大量利用数字技术以及 3D 打印等新兴制造技术， 生产活动更易于复制， 更贴近用户， 并与用户互动 （如在设计或生产环节邀请客户参与） 。基于 C2B 的柔性、 定制化生产增多， 大规模、 标准化生产减少。传统经济与数字经济和智能生产加速融合。例如， 在制药行业， 随着新兴技术的发展， 针对性更高的新产品不断涌现， 产品周期不断缩短。制药行业传统的大批量生产、 高库存的商业模式正在改变， 小批量、 低库存、更贴近市场的生产不断增加。三、 数字经济下跨国企业国际投资的新特征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的数字化、 智能化对跨国企业商业模式及国际投资路径产生了深刻影响。跨国企业的国际投资呈现出六大新特征。（一） 轻 （海外） 资产化理论上， 跨国企业价值链的数字化以及在线市场的广泛使用都可以降低跨国企业海外投资强度。一方面， 全球价值链不断数字化、 服务化， 并将全球价值链更多的非核心环节外包出去， 减少了对外投资的需要。另一方面， 随着在线市场加速发展， 数字化跨国公司可以直接在线上销售给消费者， 而不用像传统跨国企业那样需要通过市场寻求型FDI （例如建立自己的海外销售网络） 出售产品及服务。这些企业不需要大量大型的海外分支机构。特别是在规模较小的市场中， 他们通常仅设立代表处， 即可满足业务需要， 以减少资本支出、 减轻税赋、 节省费用。也就是说， 数字化企业能以更少的资产和海外员工进军国外市场， 海外资产占比下降。在一定程度上， 跨国企业全球价值链的数字化削弱了海外生产经营活动 （销售额） 与海外资产的联系。在联合国贸发组织全球跨国企业100强中，数字经济科技企业的海外资产与总资产、 海外资产份额与海外销售份额的比率都大大低于传统跨国企业 （见图3） 。其中， 数字经济跨国企业海外资产份额与海外销售份额的比率为 1 1.8， 而传统跨国企业该比率约为1 1。跨国企业的生产经营越依赖于互联网， 他们就越能利用较少的海外资产获得较高的销售份额。这不仅适用于大型跨国企业， 也普遍适用于中型甚至小型跨国企业。例如， 在数字经济领域的跨国企业中， 互联网平台企业数字化程度最高， 其海外资产份额与海外销售份额的比率都不高于40%， 大多数字经济下全球投资的新趋势与中国利用外资的新战略金融与财政- 80管理世界(月刊)2018年第3期数不超过20%， 海外资产与海外销售的关系基本上被完全打破。汽车、 飞机制造以及其他数字化程度较高的高端制造业， 上述比率也低于1 1， 而且呈下降趋势。这些都表明， 价值链的数字化导致跨国企业更多的资产集中于母国， 总部协调功能加强， 海外投资强度下降。（二） 轻就业、 高技能化数字化及智能化对就业的影响备受关注。一方面， 数字化、 智能化以及生产率的提高将导致劳动力减少； 另一方面， 数字经济的兴起也会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实际情况往往比较复杂。联合国贸发组织的数据显示， 在20102015年， 电信企业与传统的跨国企业就业量保持平稳， 总体上与资产及营收增长保持一致。这表明数字化并未对上述两类企业的就业造成大的影响。数字经济科技企业的就业人数年均增长 5%， 与营业收入增长基本同步， 但显著低于资产的增长 （年均 11%） 。这表明，尽管科技企业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 但就业的增长明显落后于资本的增长。同时， 科技跨国企业的资本结构也在发生了重要的变化， 无形资产及流动资产占比明显高于传统跨国企业。在贸发组织全球跨国企业100强中， 大型科技企业的平均市值大约是其他跨国企业的3倍多。但这些企业的高市值很大程度上归因于这些企业巨大的无形资产价值， 例如品牌、 先进技术与知识产权等。这些科技企业的无形资产与其资产账面价值不相上下， 而其他跨国企业的无形资产平均仅占其资产账面价值 40%。科技跨国企业资产结构的另一个显著特征是现金与准现金的占比很高， 达总资产账面价值的 28%， 是其他跨国企业现金占比的3倍多。以上可以看出， 科技型跨国企业资产构成的重心越来越转向无形资产和流动资产，而这些资产创造的就业机会较少， 且主要集中在高技能岗位。数字经济领域FDI 创造就业的强度相对下降，并不表明这些投资对东道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正好相反， 数字经济领域的FDI （包括数字化、 智